一只球菌。首页图都是代发和约稿,本体是破写文的,黑历史都炸没了,可以移步别处观看或者直接扩tx(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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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大家好我是菌!先给大家拜个早年!!!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红红火火学业顺利事业有成,再冷的墙头也有粮!
   这里是AC冷cp三十日第一棒,希望大家看完不要打我(什么
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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DAY01:Abbas/Malik(A'M)
  
Warning
  主要角色死亡、详细死亡情节描写
   cp脑有,Abbas视角有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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开斋节
  
Summary
  我要把天园许诺给他。
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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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阿泰尔回来了。”
    阿巴斯杵在监房门口,晃了晃手中没拆封的信纸筒。   
    “巴士拉转萨拉米亚的急件,指名道姓要当面交到您手上。” 
  团坐在地的男人没有动。“这不是什么新花样,阿巴斯。”他半阖着眼睛。牢房的铁门在来人背后虚掩着,门轴因潮湿披了一层锈,吱嘎吱嘎地响了好久才停下来。   
    “我是说真的。”造访者忽略掉囚徒漠不关心的语气,从铁栏杆上直起身,把钥匙挂在门外的墙上,撩起袍角盘腿在那人对面坐下。他把纸筒塞进那个人手里。  
    “我没看。”他说道,并试图从对方脸上寻找任何不信任的迹象——他其实并不介意这个——他只想印证自己的想法,尽管这一点他已经无数次地验证过了。  
    在他的注视下,后者迟疑地接过纸筒,用唯一的手抚摸过完好无损的铅封。  
    “我不觉得你想让我读这里面的东西,你想做什么?”男人瘦削的腰杆挺得笔直,铐镣栓在脚腕上,眼睛亮着,在这不见天日的囚笼里端坐,像一个开学授经的讲道者盘问他那平庸却自负的学生。  
    “信使要我‘务必面交代理导师’。”阿巴斯认真地望着这个被囚禁的人。他盯着人看了一会儿,忽然咧开嘴,露出一个奇怪的笑,“我跟他说,我一定会亲自把这个好消息转告您……”  
    “你知道我想问什么。”囚徒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,“阿泰尔的回归让你很高兴吗?”  
    阿巴斯没有回答,反而笑得更开心了。他盯着那张因囚禁而变得苍白的脸,对方的烦躁与斥责令他兴奋,那不像计谋得逞,而只是单纯的喜悦。  
    “您信了。”他向前倾身。  
    他要把话题岔开,远离那些过于沉重的东西。他能感觉到,现在有一团黑漆漆的雾,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按部就班地迫近。  
  然而另一人却撇开头,闭上眼睛,抿着唇不再出声。  
    “您读吧,我睡一会儿。”他最后说道。  
    但愿现在还不到做打算的时候。他这样想着。
  
  
  
    阿巴斯拢了拢铺在地上的干草,在墙角摞成一堆,然后侧着靠上去。在日出之前,他还有一整晚的时间与他的宣教长共处一室。  
    马利克。这个名字在短短两年里持续占据着他的脑海,以一种他无法指明的形式支撑着他,并在许多这样的夜晚成为他的避难所。尽管他仍无法摆脱噩梦的围追堵截,自马利克入狱以来异议声接连不断地出现在他的梦里,凶神恶煞得像要将他投进火狱。在夜半时分,他经常带着一身冷汗惊醒,或者干脆辗转难眠。半梦半醒之际,他总模糊地感到自己置身于一团水汽蒸腾的雾,白茫茫漫无边际。他迷失其中,失去方向,恐惧包裹了他,他回过身,想要寻找囚室中另一人的身影,却总是在一阵急切和惊慌之后意识到此地并无旁人。他孤身一人。没有谁,能够在这种境地里援助他。  
    “做贼心虚”,他替他们概括道。尽管旁人根本对此毫不知情,他还是时常想象这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。他惯于如此刺痛自己。精神的痛苦能让他保持敏锐与活力。  
    噩梦的结果是他开始更长久地凝视他的囚徒,这位安拉赐给他的大恩人。马利克开始察觉,他经常趁其不备在背后盯着他看,后来慢慢演变成交谈中的突然沉默,黑洞洞的眼睛一眨不眨,专注而急切地望着,仿佛倾泻的目光有什么魔法——马利克一度觉得他在盘算什么,厉声质问要他回答,但他却说,他也不知道,他只是还没想好要说什么。  
    那是他思维最活跃的时候。他有很多凭语言难以驾驭的体验,以及一些在当前还无从讲清的话,当他沉默地凝视这位受困者的时候,他确实在想着,用他匮乏的语言拼命思考。马利克是他的受害者,也是他的恩人。这是能让他的灵魂安静下来的唯一一人,能让他在夜里安寝,在白日无从遮蔽的灼烧里获得一处精神的逃遁。他想要报恩,他有千万句感激要说给马利克·阿塞夫。一个无可救药的人懂得如何表达善意吗?他不知道。但他决定并不遗余力地这样做了。  
    阿巴斯翻了个身,背朝着马利克。铅封从纸张上脱落,然后是纸页的滑动声。他屏住呼吸,在脑中勾画那个人阅读的模样,先是手指,再是手臂,一点点挪动到躯干,身体,头颅……  
    但那不是一个完整的人。他失败了,他还是没办法想象他。不知是什么原因,那个人在他脑中从来只有一个不完整的轮廓。而且两年来马利克从未眷顾过他的梦,连噩梦都没有。  
    他瞥了一眼墙上的油灯,一只手摸进另一只手的袖子,紧紧掐住手腕上的皮肉。  
    声音消失了。  
    他竖起耳朵,收敛自己的呼吸,然而并没有声音出现在身后。马利克仿佛凭空蒸发了,连最微弱的呼吸声都无从辨得。夜晚的寒气忽然席卷而来,火苗在灯芯上猛地抽搐。阿巴斯竭力压制着令他通体冰凉的预感。他支起身,混着恐惧和认命般的痛苦,慢慢转回头去。
     空无一人。铐镣散在地上,虽然完好,却像是一堆瘫软无力的废铁。  
    一张纸落在铁链旁边。他轻手轻脚地站起身,想要捡起一看,一股热流却顷刻间顺着指尖灌来,烫得他连忙将手抽开。纸页飘飘荡荡,又落回到原来的地方去。他轻轻叹了口气。阿泰尔到底不想他碰那东西。他推开门,通道内的灯不知何时熄了。借着囚室内微弱的火光,他摸索着往出口的方向去。  
    往常几步路的通道仿佛长得没有尽头。现在他全然浸没在黑暗里,仅凭直觉向前行进。他不敢往回看,只能硬着头皮走。然而思虑偏偏在这时候找上门来——你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马利克?你不害怕那希望吗?你明知道隐瞒是最好的选择,但你甚至没有为灭口杀死那名信使。你不担心被揭穿?你可曾想过,要如何面对阿泰尔的诘问?你是一个说谎的人,肩头样样是重罪,你敬仰的人正在牢狱中受你折磨,你说,你凭什么不恐惧?  
    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,他干脆闭起眼,放任思绪带着他在黑暗的路径里狂奔。水滴从他颈上擦过,他隐约察觉自己经过了一间点灯的石室,里面聚了许多披长袍戴假面的人,对他的存在毫无察觉。他们围着一具尸体大声喧嚷,并从其中取出散发着恶臭的腐烂脏器。一个念头突兀地闪过,他多么希望被那样剖开的人是自己。  
    接着视野逐渐明亮起来。光出现在通道尽头,白亮如中天的满月。他放缓脚步,让身体恢复平静。他感到自己在那光中愈发沉静了,只有刚刚所见还在飘忽地扰动。光点逐渐扩大,他看清那是一间未上锁的屋子,铁门虚掩着,而唯一的光源只是墙壁上的一盏油灯。  
    房间里只有一人,如雕像一般端坐,手中展开一张信纸。他的脸上笼着轻纱幕般的悲伤,又隐隐透出铁器的寒冷。如果细看,还能发现他神色中暗藏的困顿和疑虑。  
    阿巴斯望着他的脸,一面在脑海里胡乱搜寻。终于,他从脑袋里揪出几个有些虚假但好歹连贯的词——那是最低限度的取悦,旁人眼中的谄媚,他所能模仿来并一直试图说服自己相信的最低等的好意。他张开嘴,声音却打着颤,含在口中低不可闻。  
    “我还以为您看了会高兴呢。”  
    马利克没有回话。  
    阿巴斯挪着步,慢慢躺回干草堆上。他感到自内而外的疲惫,却毫无睡意,只觉得脑袋发晕,心烦意乱。过了一会儿,他听见马利克低沉的抽噎声,但他决定不再打扰他。  
    那天晚上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。直到第二天清晨,太阳升起的时候,阿巴斯忽然问:“离莱麦丹还有几天,您想吃什么?”  
    马利克仍然缄着口。昨夜还缥缈的悲伤如今仿佛凝固在他的脸上,任什么喜事也再无从打破了。  
    阿巴斯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。想起两年里他们之间曾有过的经历,他忽然感到心灰意冷。笑容垮了,他站起身,掸去身上的草屑,拿钥匙给门上了锁,快步离开了。
  
  
   
  
    天已经大亮。  
    一夜辗转的疲惫拖慢了脚步,阳光却格外地刺眼。阿巴斯坐在代理导师的办公室里,头脑昏沉得发胀。不需他告知,阿泰尔回归的消息就已不胫而走。而当他真的对人们宣布此事时,那些滋生出的议论却一反常态地没有引起他的兴趣。他站在窗口,背后是马利克曾工作过的房间,阳光照在他的脸上,晃得他睁不开眼睛。  
    高窗之下,早班的巡逻队正从训练场经过,晨跑的学徒们刚从堡垒外归来,正坐在栅栏上休息攀谈。几个货商搬着板条箱,摞在哨塔下一角的长梯下面——那是刺客们下个月的伙食,斋月在即,马西亚夫将迎来三十个盛宴的不眠夜,在白日的封斋之后,从日落一直守到天明。  
    节日的氛围已经到了,阿巴斯却全然提不起兴致。他回到桌前,用一半脑子翻看着有关塞浦路斯分册和骑士团的消息,另一半则同时把这些东西打散,成为无处丢弃又没法利用的琐碎垃圾。  
    马利克会怎么做?他会向塞浦路斯增派人手吗,还是协助当地人员撤离?南边的消息更晦涩些,圣殿骑士发觉刺客组织内部的变动了吗?  
    马利克入狱后,他为避免不必要的动荡,一直严格封锁消息。他不敢妄动,顾不上委员会中支持者的不满,只下令一切照旧,不决之事均按马利克在任时处理。反对者噤声了,支持者也被反复灌输,怯懦的篡位者无意间留出一道谜题,其谜底正是阿泰尔。马利克、委员会,一切都等最高导师回归后区处。他一度心存侥幸,以为阿泰尔真的已经消失在了东行的路上,但现在呢?  
    他扶着桌子,眼睛忽地一亮,随即又黯淡下来。  
    他不能去找马利克。  
    往常遇到拿不准的事,他还会去找马利克询问。他不指望马利克真的给他解答,但那个人的经验和意志就像源源不断的灵感,将他引向一条他未尝踏足却全然可信的道路,他完全可以抓着那个人的斗柄,在夜幕下领航这巨舸般的马西亚夫。  
    现在这条路消失了。白昼令人目眩神迷,他感觉自己就像两年前一样手足无措,那时还是他头一遭站在这间大得空旷的房间里对别人说话。直到几个月之后他才逐渐发现,这个位置让他可以不总是考虑别人的体会,可以不总在话音出口时操持起那繁复拗口的委婉语。现在他能在这张椅子上坐着,而不会在有人敲门时下意识地站起来,但利剑时刻悬在头顶不知何时坠下,他只是一个无能的罪人,他甚至不知道如何品尝权力这块山芋。  
    只有马利克是他的归宿。每当午夜时分,他就能打开那扇上锁的门,把那个弯扭却真实的自己拿出来。反正重重石墙足以阻隔燎原的野火,他毫不惧怕,喜怒无常,顾影自怜,又笑又骂,放肆无比。  
    他对这个人有着难以言明的崇敬,他无法欺骗他。  
    他只能一次次热情地拥抱他,把曾遗失的善与美通通倾在这个人身上,从那个人的快乐中寻找快乐,从他的痛苦中品味痛苦。他无所顾忌地燃烧自己,在黎明将他熄灭之前,他想要冰山为他哭泣。  
    但马利克从未对他动容。只有在梦里,他才能听见那人诅咒般念诵他的名字。他心知肚明,清楚有许多次他的囚徒曾尝试将他扼死,然后出逃,但他毫不介意。只有一次,马利克问起他为什么不将其杀死,他勃然大怒,又意外地无法出手殴打,只好将他晾在那里,断食断饮,几天之后才恢复原样。  
    他时刻留意着他的囚徒,这位只教导他一个人的圣人,寻找那些一闪而过的愉悦的微笑。他时常问他是否安逸舒适,不时带去新的衣物和铺盖,或者亲自鼓捣饭菜。除了铐镣之外,他不想让人在狱中多受半点委屈。在收到阿泰尔来信的时候,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告知马利克。那必定是他日思夜想的消息,阿泰尔平安归来,救他离开监狱,他能想象出人在那时周身笼罩的欣喜,一定与他所见过的完全不同。  
    至于那之后该如何,他根本不想考虑。  
    阿巴斯把视线重新转回面前,继续处理那些无意义的字母和符号。现在他什么也不想考虑,以至于处理公务的速度都比旁时快了些。他阅读、书写、吃饭、再书写,世界在他身边成了一张白纸,他在其上胡乱涂抹,脑袋空空地等待夜幕降临。
  
  
  
    然而,当他真的熬过白日,一头扎进地底的时候,犹豫却浮了起来。阿巴斯停在插火把的楼梯口,透过走廊望着通道深处。火把的光太亮了。他忍不住拿来铁钎压住火焰,直到火光熄灭,飘出一缕青烟。  
    可平静并未因此到来。就在通路的尽头,一盏油灯正闪着微光跳跃在囚室的墙壁上。他的心被那一颤一颤的光亮攥了起来,急促地往头顶泵出热血。  
    他咬了咬牙,抓起正在门边打瞌睡的狱卒大声喊道:“你,去把那灯熄了!”灰袍的看守一脸诧异,不敢多言,只好一溜烟跑到囚室,熄了灯才出来。  
    阿巴斯的心这才放轻了些。地底彻底失去光线,没有人看得见他,他也看不见任何人。他凭着感觉一步步向监牢走去,在离铁门只有半步的地方停了下来。眼前漆黑一片,但他能感到马利克的位置,而且就在他缓步靠近的时候,马利克也在黑幕那端注视着他。  
    黑夜忽然不再安全了。那个人仿佛能隔着夜幕看穿他。他连忙背过身,无形的白光却紧随而至,在触及他的瞬间化作两道手腕粗的铁索,紧紧绞住他的咽喉。他奋力挣扎,一手卡住喉咙,另一手撑着石墙,拼命地喘息、咳嗽,弯起腰蜷缩在地上。巨石堆砌的墙体在他身后轰然崩塌。铁条凭空扭曲,迸出石缝,野草般四散张开,露出天顶苍白锋利的新月。最后一处供他栖身的幻觉被攻破了,他用双臂抱住脑袋,试图躲避那一弯淬着冷光的尖刀。然后,仿佛一下想起了什么救命法宝似的,他仓皇回过身,想要躲进马利克那里,却只看见一个同他一样蜷缩在地上的人,面色铁青,眉头紧锁,五官全都皱缩在一起,像是被蛛网裹住,痛苦不堪。  
    一些人围了上来。他们抬起马利克,把他平放在一块废墟的石台上。阿巴斯静静等待着。其中一个人影抽出一把短刀,自上而下划开马利克的衣服,然后笑着把刀递给第二个人。第二人从自己的衣袖上切下半臂长的白布,轻轻盖住他的眼睛。第三人塞住他的双耳,第四人束起他的手臂。第五人按住小腿,第六人托住头颅。最后,他们齐齐看向一直静立在一侧的第七个人。他接过短刀,仔细打量着手中的刀刃,又注视着躺在石板上的人,忽然低身,双唇相触,刀身直刺马利克的心脏。  
    阿巴斯看呆了。鲜血直直地喷出来,溅在他眼睛里。马利克却并没有就此死去。未干涸的血迹还沾在皮肤上,伤口就以惊人的速度愈合起来。人影相视一笑,像是交换什么早已知悉的秘密。他们擦净刀身上的血,互相笑着交谈,神色轻松。其中一人不经意间看向阿巴斯,突然噤起声。其他人见状,也都不情不愿地安静下来。那个人毕恭毕敬地朝阿巴斯伸出一只手,把短刀递给他。  
    “你们在干什么?”阿巴斯战战兢兢地问。
    “消减他的痛苦。”那人回答道,“我们在践行你的意志呀。” 
    “但他这样并不好受啊?” 
    “是啊,但也没有别的办法。我们只会做这个。”  
    那个人无所谓地耸肩,继续试图把刀递到阿巴斯手里。
    “只有你能终结它。”那人神秘兮兮地说。  
    他硬生生把刀塞给阿巴斯,迅速走开了。人影一个接一个消失,只留阿巴斯一人怔在原地,盯着那具浸满血污的躯体,瞠目结舌,不知如何是好。他想要上前看一眼马利克的脸,面容却模糊着,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,慌忙丢下刀子,逃也似的冲出地底,翻过高墙,遁向驻地外空无一人的荒山。但无论他如何奔跑,那一轮银亮亮的新月都擎在他头顶上空,层云全部消隐而去,仿佛月光所照的大地尽是监牢。
  
  
   
  
    那夜之后,阿巴斯就像一下患上了什么可怕的疾病。他食难下咽,夜难安寝,连说话都变得模糊起来。他再也没有往地牢里去过,好像那里关押的不是能愈治人心的圣人,而是某种恐怖的怪物。斋月就在这无人知悉的恐慌中到来了。他混进宵夜的人群,徒劳地想让失眠的折磨在守夜的人堆里消隐。这些人还不知道他们将面对的是什么,吃着喝着,进行那些他全然视若无睹的狂欢。每当天将明时,人们各自散去,回房睡到日上三竿的时候,他就找一处无人登临的阳台,受刑一般浸着晨光行礼。他开始背诵那些他从未记住的经文,却无法从中找到一丝安宁,每当他拜倒的时候,他总感到心口灼烫,五内俱焚。他仍无法摆脱那一夜的梦魇,他难以置信,那个想法竟然会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他的脑子里,他竟然因为自己有如此清晰的思维感到恐怖,热流渐次膨胀,如今已几乎将他吞噬。流血的肢体不断在他眼前闪现,间或有一人模糊却痛苦的脸,隐忍而决然,甚至没有留给怜悯的半寸缝隙。  
    他怎么会想杀死马利克呢? 
    他怎么能认为,杀死一个人,就能真正令那人幸福呢?  
    但真相已经血淋淋地闯入进来。他从前所做下的一切非但无用,反而适得其反。  
    他问着,绞尽脑汁思索,怎么可能呢?他的感觉已经带他走到了这一步,怎么可能错呢?他从头回想,从两年的光阴里打捞出残渣和棉絮——神情、话语、手势、温度,在夜里炽热得发亮的视线——他如愿以偿了,他找到了每一篇佐证,但光热早已褪去多时,只余下一些在剧烈燃烧后趋于晦暗的碎块,陈列在废墟的残骸上。他仔细地为它们标上名字,一片又一片,然后肃穆地向它们哀悼,捧起每一片恣意地哭泣,并痛斥自己是一个狂妄又不自量力的人。  
    灰烬的残片在他手中化作清水,悄无声息地流走了。但他不想悔过,他还有最后一次机会,把世界和梦的赠礼献给那个人。  
    他要把天园许诺给他。  
    悲伤一扫而空。他欣喜地沉醉于这个决定。日子已经选好了,就在一个月后新月再临的时刻。到那时,他要四境之内一切人的聚礼都为这一人饯行,他要那日念起的每一节赞主词都为这一人祝颂。
  
 
   
    那是他难能安寝的一晚,但他无法欺骗自己太久。他仍然不时梦见那座拾取人内脏的石室,以及围绕马利克的人群。有一次,他清楚地梦见自己躺在石室的石板上,胸膛被人剖开,汩汩流出又腥又黄的脓水。脏器被一件件取出来,却没有装进罐子里贮存,而是随意丢弃在地上。  
    “看啊,那是他的心,这样都不肯停呢。”  
    戴面具的人指着地上一颗变硬发黑的心脏,尽管外壳像上霜的石头,内里却一刻不停地搏动着,不断向外泵出滚烫的血。  
    阿巴斯终于放弃了。他不再挣扎,不再试图与他的噩梦调和。他把他的旧恨从记忆深处拉出来,用愤怒和积怨重新刺激那个在真诚面前陷入疯癫的自己。他命人拿走那封寄给马利克的信,贴在办公室的门上,每天早晚各诵上一遍。他叫停了一切夜间的庆典,又禁止了一切白日里的训练活动。他把马西亚夫箍成一个铁桶,将自己锁在里面。当有人来追问塞浦路斯一事后续跟进的时候,他没有多想就下令将之前调遣的支援全部收回。连空气都被他收拢了。他维系起一种剑拔弩张的暴怒,仿佛几日之后就是两军临阵,他则是阵前卷着旌幡的旗手。只消他一扬手,旗就招展,剑就出鞘。风要降临了,黄昏消逝在即,他急切地等着夜晚,盼着那一弯如期而至的尖刀般的银新月。  
    盖德尔夜的时候,他闭着门,诵了整整一晚。在意识之海的边缘,他隐约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片浸有白光的废墟。此时周围一片寂静,他却久违地没有感到恐惧。废墟中央的石台上陈放着一具尸体,身披斩首时被鲜血打湿的深色长袍——那是圣徒为真理殉死的铁证,天园门的钥匙。他手持针线,一点点缝合起那人脖颈上断裂的皮肉。记忆中的那张脸从未如此清晰可辨,眉宇舒展,双目微合,仿若天人。他一针一线穿引,仿佛生怕将人弄疼似的。最后他收好针脚,刚要离去,那个人却轻轻支身坐起。  
    “我会对阿泰尔讲明真相。”他平静地说。
    “您想说什么都可以,那是您的决定。”
    “你不害怕吗?”
    “不然呢,我难道要您对他说谎吗?”
  
    
  
  

  
    事实上,阿泰尔在马西亚夫停留的那两天里,阿巴斯感到自己从未有过的鲜活。他的确更擅于依凭更激烈极端的宣泄,而不是曲折深沉的倾诉。在接过马利克头颅的时候他曾有所醒觉,然后就被积压多年的复仇快感浇灭了。一直等到给马利克清洗埋体的时候,他才突然想起自己的许诺。他遣开了仵作和旁观的人,亲手缝起诸剑之主浸在月光与火光里的头颅,心中压抑着说不出的痛苦。  
    自此后罪行被每一人察觉,安宁彻底离他远去,噩梦继续常伴他左右。多年之间阿巴斯再未停止为马利克之死的忏悔,因而成了一名自甘堕落的囚徒。直到许久之后,他才忽然感到困惑:  
    那个时候是怎么回事?他怎么会想到自涉死罪来让那个人永远快乐呢?    

  
    
-end-
  
    
    
感谢你看到这里!
(不要脸地说想要评论!!!!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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