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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A'M】送葬

本来是昨天马哥忌日的文但是变成这样了我……唉。

-半夜发疯产物,想了想还是打了tag
-A'主场,私设有歪理邪说有坟头蹦迪有,天雷预警。
 

“他将是为幻梦献出一生的最后一人。”

 
***

这天的马西亚夫格外安静。太阳敛着光蜷缩在云后面,出殡的队伍缓缓出了村口,就向后山去。早已理好衣装的人们被脚步声引出门外,继而汇入沿山而下的人流,成为队伍的一员。没有人言语,也无人吟诵或者哭泣。

离马西亚夫城堡不远的山坡上有一块坟地,是刺客们到马西亚夫前就辟出在那儿的。下葬的大多是村民,刺客们则多是衣冠冢。黑色与灰色的石碑交相错落,从碑文与石头的风化程度能大致看出年岁,不久之后它们将迎来一位新的宿客。

在马西亚夫没人会不知道马利克。至少,如果问问村里的铁匠或者农民,他会告诉你,马利克是山上那座堡子里管事的,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。本来是个副手,不过原先那个叫阿泰尔的“大导师”离开了很久,他就成了那个管事的。前几天“大导师”忽然回来,据说是起了什么矛盾,把马利克给杀了,他自己被刺客们逼着跳了河,大概就这么死了。新上来的那位名叫阿巴斯,比马利克小一岁,可能是他们那辈里为数不多仍然活着的。

阿巴斯正和队伍前头抬埋体的刺客们走在一起。马利克的父母都过世了,妻子在几年前离开了马西亚夫,与他最近的恐怕只有这些同他共事的刺客们。但没有人敢多言,也无人低声议论,人们仿佛在缄默中形成了某种默契,在尊敬之余,人们对于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心照不宣——两年之前他们曾这样浩浩荡荡地将那人送进牢狱,如今同样的队伍,终点却换做了坟墓。

这片空地没有荒草。石碑像笋一样在空旷的地面上生长,昭示着逝者未竟的生命——记忆之中的他们暂时难以死去。一些人似乎见到碑文上有自己熟识的名字,开始悄悄向那个方向靠近,更多的人开始吟诵。祷祝声惊飞了一群休憩的雀鸟。不经意间,人们的视线开始随着此起彼伏的吟诵声向中心聚拢。

白裹布,黑色碑,黄色土。就在这介于沉痛与漠不关己之间的注视里,活人聚集在逝者头顶,安葬并追思一个他们曾选择舍弃与遗忘的人。

阿巴斯替墓穴填平最后一铲土。遮挡四周的帐幔撤了去,他瞬间感到周遭千百双眼睛正凝视着自己。他发现自己几乎叫得出其中每个人的名字——马利克入狱之后,调解村内矛盾成了他的职责。这不是坏事,因为这意味着每个人都认识他,而并非每个人都了解他那段不堪入目的过往史。他尽量使自己显得坦然和郑重:那些注视的目光里,有些显然在慨叹阿泰尔的缺席,有的只是出于好奇或空闲,有的当他是刽子手,有的则觉得无需为罪人举行送葬,然而每个人都凝视着这位替当事人下葬的当事人,祷词逐渐地住了声,每个人都恢复先前的安静,等他开口说些什么。

“你们或许在想,站在这里的不该是我。”

他一开始的声音并不高,像是担心惊扰了什么,下一秒就会跳出来尖刻地指摘他的纰漏。

“在你们眼里,马利克·阿塞夫是个什么样的人?宣教长?代理导师?谋杀犯?阿泰尔的好朋友?你们当中的许多人曾在他掌管下的耶路撒冷见习、工作、执行任务,或者至少在他一生中的各个时段与他共事;你们是他的邻居、朋友、同僚与战友,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位,都比我更有资格站在这儿;我每在这儿多站一刻,他的灵魂就一刻不得安宁。”

他嘲解似的轻声笑起来,全场鸦雀无声,于是他接着开口。

“你们原本不希望听到人这样说话,因为这无端消耗了你们的时间;又或者,你们希望站在这儿纪念他的是阿泰尔,这样你们就能在他的感召下,有足够的理由为逝者垂泪。”

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始议论了。他闭起眼睛,等待最后一点作响的山风止息。

“但是,请看看你们的脚下——”

他略微提高了音量。现在最后一点担忧也已退去,他能感到墓碑之下正有人静静竖起双耳,等他说出接下来这些酝酿半生之久的话。

“你们定当记得阿泰尔的教诲,这地底除了尘土别无他物,埋葬的躯壳腐烂在其中,成为尘土的一部分。没有灵魂归往天园,也无恶灵堕入火狱。许多人的身躯甚至不在这里,你们当前所纪念的,经年之后也将化为土尘。”

“因而,想想看吧,你们在纪念什么?是什么让你们原本平静的心绪起了波澜?”

他没有理会愈渐增多的窃窃私语。

“你们自以为手里握着大把的回忆,有关马利克曾是多么实干而贤明的领袖,有关得知那件事时的难以置信,惊讶、愤慨,紧随而来的迷茫。没有人再领导你们,你们觉得委员会同他一样与你们无关,然后忽然之间他去世了,你们恍然大悟,一窝蜂地拥到这里,想给你们的回忆史诗填一个句号。但是结果呢?你们只得到了一个相对完整而富有传奇色彩的故事。这样的故事还有千千万万个,他们此刻就长眠在你们脚下,而那些故事早已与他们没有半点关系。”

“如果有一天你也躺在这里,你该不会希望自己变成活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吧?”

第一声反对出现在短暂的沉默后,然后来自另一方向的话音高声驳倒了前者。他站在正中,听着零星辩论逐渐演化为争吵,直至人声鼎沸。这片坟茔大概从未听过如此多的声响,鸟雀从林间腾跃而出,争抢着向天空而去。他没有刻意维持,就任由场面偏向失控,以享受这难能可贵的混乱。

他想起关押马利克的那间略显冷清的囚室,以及隔着一道铁栅的那些一对一的“探讨”。“真可悲,身为刺客,你难道没有信仰吗?”这简直是那人最经典的说辞,而他则从不吝惜对盲信的鄙夷,无论是对不存在的神,还是对所谓的知识与规律——尤其对于导师所能启迪的那些。“恕我直言,您要信仰何用?”每当这时,他就看见马利克黯淡的双瞳忽然亮起火焰,紧跟着就是一连串据理力争的陈述与驳斥。从这位身陷囹圄竟仍试图劝服他的宣教长眼里,他清楚地捕捉到星辰一样的灿金色,他知道在一切都被剥夺之后马利克能维护的大概只有阿泰尔,这或许是他们永远无法达成的妥协。

——凭什么,牺牲一个生命维护另一个,却以此自得?

“这就是为何我不赞同阿泰尔。”他不得不亮开喉咙以压过喧嚷的人群。“终其一生他不过在争取成为谈资的资格。苹果?眼界?智慧?我不在乎,那不过是个幻觉,与当初阿尔穆林造给你们看的那些别无二致。而可怜的马利克,他为阿泰尔所描绘的那可望不可即的幻梦耗费了毕生才华与心力。既然他如今已长眠在此,你们除去哀悼,难道不为他苦难的解脱感到欣慰吗?!”

——生命的质量一边重,没有谁该为谁牺牲。可惜马利克在最后都没能理解。

人们在惊愕中发出更嘈杂的声响,以致单个人的话音完全被淹没。

“他将是为幻梦献出一生的最后一人。”

他猛然想起自己的父亲从未有过坟茔,但这早已不再是耻辱,他做出自己的选择,这当中丝毫谈不上耻辱。

“现在,抬头看看你们周围,看看你叫得出名字的每一个人,记住当下他的样貌、声音和秉性,你们的每一次对视。每当明天到来,你就该把昨天忘记。

“唯有当下值得铭刻!知识只赐予你们严谨冷峻的哀痛,你们所求的自由当从每个瞬间而来,你该当自己许可自己:需知你死去时就已不复存在,别指望下一批在这儿说话的人听得见你亡灵的嘶喊,只有你自己能给予自己解放。”

他在喊,然而无人在听。他不知道有多少人恰好听见他说的话,但混乱正是他所想要的。他确信在阿泰尔在时绝不会允许这般局面。原先的葬礼轻易地失了端庄,演变成一场充斥着激烈痛苦的狂欢。在先人坟冢之上,后辈们高声呐喊出心声,然后为当下的自己投入生活。这固然不是阿泰尔口中的解放,他却不觉半分逊色。

他就这样盈着泪,将他的愿景展示给那些已故之人。

他相信马利克在听。

 

 

后来人群逐渐散了。直到空气归于平静,墓地只剩下他一人。飨宴之后的群山裹在深秋的肃穆之下,连同地底的无数灵魂一并沉寂。

他知道那之中大多数内容对方并不认同,直到最后一次谈话,围绕他们的仍是不可调和的争执。但这有什么错呢?正如圣殿骑士与刺客之间的矛盾一样,他们只是在到达同一终点之前,就道路产生了分歧——正是分歧产生活力。然而一种挥不去的重量忽然落在他肩头,压得他喘不上气。他艰难地扶着那块石碑,冰凉的大理石烧灼着他的手掌,正如同那人冷静却锐利的视线,像冰川一般逼退汹涌的狂热、滚沸的私欲、炙烈的仇恨,逼他睁开被山顶俯瞰的高度迷眩的双眼,低下头,俯下身,回到他从中走来时的人群。

他逐渐归于平静。

阿巴斯轻轻抚着石碑上质朴的纹路。那些凹槽组成几行清峻的字,姓名之下的字体稍显凌厉,那是他从马利克在狱中留下的笔迹里截取的,句子简短,恰好作为墓志铭。他没有选经文,他眼里的马利克·阿塞夫远不是年轻学徒们想得那样迂腐,把阿泰尔的想法奉为金科玉律。因为若是把阿泰尔的智慧比作火光,马利克必是擦亮火星的柴薪与燧石,没有他炬火不足以点燃,更不足以维系。而倘若有人将这火光错当成星斗,他宁可熄灭炬火,转向黑夜祷祝。

马利克比任何人都清楚阿泰尔并非传奇。他眼里的光并非替阿泰尔坚守,而是放不下为组织献出终生的兄弟们。

“拯救委顿的思想,是解离者的荣光。*”

三尺之下,解离者的头颅正亲吻着他来时的土壤,他不想在此时向这颗头颅恳请宽恕。于是他抬起头,最后看了一眼那块黑色的石碑,转身向山下而去。

他会需要马利克这块燧石吗?

当前铺展在他面前的是只剩他一人的幽深道路,而是否能将之点亮,除了继续向前走之外,再无他法。
 
 
 
 

*出自十一世纪叙利亚诗人阿布·阿拉·马阿里的《燧火集》。解离者是个双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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